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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都平原的風,是季節的信使,也是我生命中最溫柔的見證者。春風拂過,西嶺雪山上的殘雪悄然消融,枝頭抽出嫩綠,天空被拭得湛藍,連河水也漾起了溫柔的漣漪。這風,有時像母親的手,輕輕撫過我的發梢;有時又似故人的低語,在耳邊呢喃著歲月的秘密。 昔日在西昌風電工作時,我常隨生產人員一同外出采風。他們檢修設備,我記錄光影。樹影婆娑,是時光的腳步;我們穿行于電建集團的大德風電場,衣襟沾滿秋草的籽實,在風機斜長的倒影下,與運行人員談笑風生。那些日子,奮斗的喜悅如顏料般潑灑,染亮了我們走過的每一條路。 記得有一次,傍晚的風格外溫柔,夕陽將風機的影子拉得很長,像巨人般佇立在田野間。一位老師傅指著遠處的山巒說:“你看,那山后的云,像不像一群奔跑的羊?”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,果然,云朵被晚霞染成金紅色,仿佛一群歸家的羊群,緩緩移動。 那一刻,我突然覺得,風不僅是自然的呼吸,更是生活的詩意。它把枯燥的檢修工作,變成了充滿想象力的旅程。 我偏愛有風的日子。風過處,新生活總是不期而至。從前以為,人需竭力追趕,方能迎來轉機;如今方悟,改變原是細水長流,是時光里埋下的種子,待溫度合宜,自會破土。若一事太費周章,不過是機緣未至。學會等待后,我竟覓得幾分寧靜。 這種感悟,源于一次與兒子的對話。他問我:“媽媽,為什么你總是說‘慢慢來’?”我望著窗外被風吹動的樹葉,輕聲答道:“因為風從不會急著把樹葉吹落,它只是輕輕搖晃,直到葉子自己愿意離開枝頭。”孩子似懂非懂,但那一刻,我忽然明白,生活又何嘗不是如此?強求不得,唯有順應自然的節奏,才能找到屬于自己的步伐。 這份寧靜,多半源于自然。初入職場時,我常駐甲米河畔,盼水電站早日發電。那時,眼前盡是詩行:“北望煙云不盡頭,大江東去水悠悠”“野曠天低樹,江清月近人”……庫區碧波瀲滟,泄洪時江水怒吼,皆是我們電建人的手筆。藍天為幕,白云作戲,云雀啼囀掠過,繪就一幅聲色交織的畫卷。再郁結的心緒,見此景象,亦會歸于平和。 這十幾年,過著平凡日子,無大喜亦無大悲,卻在紛繁中尋得一條幽徑——如風般輕盈的寧靜。此路寂寥,我獨徘徊。有時深夜伏案工作,窗外風聲簌簌,仿佛在提醒我:慢一點,再慢一點。于是,我放下筆,閉目聆聽風的低語,心便漸漸沉靜下來。 未婚時,總貪戀世間百態;而今,寧靜最是珍貴。晨起無掛礙,夜寐得安眠。白日忙于工作、交談與漫步,如此周而復始。 經年累月,方知寧靜之可貴。縱此生僅余寧靜,亦是莫大幸運。 記得剛調至成都時,我曾為平衡工作與家庭焦頭爛額。某日加班至深夜,走出辦公樓,寒風刺骨,我卻忽然笑了。原來,風從未離開過我,它只是換了一種方式陪伴——有時是西昌的暖風,有時是成都的冷風。而工作,亦如這風,時而溫柔,時而凜冽,但終究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 我們終須尋得這般事業,篤信至生命盡頭。唯有創造,方能無懼失去;唯有熱愛,方可獲恒久寧靜。 我曾長久思索:人生至要為何?快樂緣何而生?煩躁時臨風而立,答案豁然——不過熱愛與堅持而已。兜轉半生,方悟此理,卻也不枉。 風掠過誰的世界,又輕撫誰的靈魂?它注定帶走一些,亦留下一些。如今,縱使資訊紛擾,亦難撼我心。人當有自己的路,世間多數事,本就與己無關。早明此理,便可輕裝前行。? 此刻,我步履輕盈。非因工作無艱無煩,而是摒棄了無謂的困擾,只留應有的挑戰。那些千回百轉的情緒,終被妥帖收存。它們或再現,卻再難擾我分毫。 “解落三秋葉,過江千尺浪。” 寧靜致遠,未來在路上。我不再渴求極致的幸福,亦不懼驟臨的厄運。生活的浪濤拍來,暫隨波逐流又何妨?只要還能找回自己,便已足矣。 風,依舊在吹。它吹過田野,吹過山巒,吹過我的發梢,也吹過我的心。它告訴我:生活不必太滿,留白處,自有風來填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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