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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南的清明,是愛下雨的,春風攜卷絲絲的憂傷打著轉兒,讓人的思念變得悠長,思緒凝重起來。父母離世幾年來,我每一年都會在清明一大早驅車趕回老家,只是想維系那份已跨越空間維度的情感。每一次的祭奠,心情顯得沉重,增添更濃烈的思念之后,更能淡然面對一切,鍛造出更強大的內心。 今年清明節天剛亮,我與妻及小弟、侄女一道,駕車一路向南。雖天色陰暗、多云,所幸未下雨,車窗外萬物積蓄已久的活力,掩藏不住瘋長的欲望,淋漓盡致展示在一幀幀花紅柳綠的風景里,如詩如畫,追逐車輛奔跑。 上午巳時許,在奔赴三百五十多公里后,我們抵達家中,族人已經開始組成兩隊出發開始祭掃緬懷先人。匆忙之下我們分頭追趕參與其中。在村公墓山頭上,我看到整個村落,在清風、鳥鳴聲里,花紅柳綠如一幅色彩的畫卷,總能品讀出無盡的詩情畫意。半山腰的一排排的墓碑群,隱在山嵐中,沉默著注視整個村落。 在父母的墓碑前,我蹲下來擦拭青石碑面,指尖觸到上面冰涼的文字,心中有說不完道不盡的思念。現在,我已經不再有失去雙親那種的錐心之痛,我明白,他們雖已離去,但那份愛與溫暖,早已化作我生命的養分,足夠滋養我走過人生的每一段旅程。 經過近三個小時的跋山涉水,我們在一座座墳塋面前,劈斬荊棘,拔除雜草,以新老結合的方式祭祀先人,感恩、呼喚親情,其紀念意義已超越了形式本身。祭奠,懷念,傾訴……我們慎終追遠,寄托內心深處的哀思,是為了不忘我們的來路。 山邊、路旁、田埂下,到處都能見到艾草干枯的枝條邊,已新長出嫩綠葉子。我想,若母親還在,采摘些回去正適合做艾米果(青團)。其實,它們正以鮮嫩翠綠的存在,以老去的沉淀、新生的蓬勃,展現給人一種新生與希望。 只是沒想到,下午嬸子與嫂子不約而同地為我們做了艾米果,還調出母親在世時常做的餡料,吃上一口,能感受到故鄉泥土的溫度,還有母親做出來的那種味道…… “斯人已逝,生者如斯。”時至今日,我的心中,滿是對母親的思念,卻已不再悲傷。因為我知道,母親也希望我們能在平凡的日子里,找尋生活中的幸福,用心去感受那些細微的溫暖與感動。是的,正如母親所說,幸福在煙火如常的每天,在歲月靜好的歲歲年年。當下讓自己快樂的一切,都值得感恩,當前擁有的一切,都是一種幸福。 臨近傍晚,清明時節的雨終于造訪,檐角水珠正滴落在老屋前青苔斑駁的陶甕里。我站在堂屋門前,腦海里浮現父母在世時,兒孫繞膝盡享天倫之樂一幕幕感人的生活場景,一切是那么的自然、溫馨、幸福……這些碎片化的時光,再次被細細的雨絲縫合、放大,如詩意與溫情,綻放出獨有的光芒,能治愈疲憊的心靈,可讓人尋得持久的寧靜與慰藉。 是夜,聽著細雨敲打窗戶的聲音,我在這善變天氣中靜守一方安寧,又在淅淅瀝瀝春雨中醒悟,思緒萬千,回憶起疫情間頂著壓力回家奔喪、每年清明準時回家掃墓……便寫下《乙巳清明返禾源祭掃》: 鵑聲未阻疫時程,歲歲春山載泣行。 九轉輪隨云壑涌,千絲雨共紙灰縈。 同斟臘酒澆雙冢,各采溪芹獻一觥。 忽有松濤翻絮起,似聞泉下問歸鶯。 我想在春風吹拂中,將生死對話升華為自然應答,想以此次回家踏青,或是登高望遠,以花紅柳綠的風景來感思人生。這一切,應該都是人生中最美的一種思念。 煙火交織處,思念自悠長。清明,恰似一位溫婉而莊重的使者,帶著思念的憂傷,承載著厚重而深沉的人文情懷。返程路上,我依依不舍地回頭望去,曠野暖陽下,那條通往老屋的路,一直在延伸……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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