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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,我站在洛寧縣體育中心項目高聳的鋼筋架旁,清晨薄光穿行于鋼骨叢林間,輕輕拂過臉龐。帽檐之下,仿佛仍能嗅到父親那沉穩厚重的氣息,如巖石般沉靜,如大山般堅實,默默地守護著我。 父親昔日在工地上做木工,言語不多,卻每每于無聲中傳遞出靜水深流的力量。童年時家中修葺屋頂,我站在下面仰頭張望,父親正蹲在高高的屋梁上,不緊不慢地敲打每一枚釘子,如同雕刻光陰。突然一塊木板毫無征兆地滑落,裹挾著風聲砸下來,我不由驚叫出聲,父親卻并未慌亂,迅速挪開一步,木板便擦著他腳邊重重墜地,濺起塵霧。父親安然無恙,對我溫聲道:“不慌,莫怕。”那一刻,他的身影在梁上被光線勾勒,身軀偉岸,仿佛真成了那承載屋宇的脊梁。 父親深知,沉穩并非天性,而是如深谷般的涵養。我幼年時,他會給我沉重的擔子讓我去挑水,起初我踉蹌走不穩當,桶里的水濺得滿地狼藉,肩膀也酸痛難忍,一心想著心里委屈,便走的更加不穩。父親卻只在一旁平靜地看著,待我情緒平穩下來后,才緩緩道:“挑擔子,要肩膀穩,步子更要穩。心穩了,擔子才不搖。”他目光深邃又凝重,手撫過我的肩頭,那份沉甸甸的囑咐,我起初不是很懂,長大后回味其意,沉穩的精神便已深植心間。從此我明白,沉穩不只是身體不動,更是心魂深處的定力。 在洛寧體育中心項目現場,我每日巡視,安全員職責在身,腳步需踏遍每個角落。我熟悉鋼架如同熟悉自己的掌紋,每一枚螺栓是否緊固,每一處防護網是否牢靠,都了然于心。父親曾告訴我:“工地上,小事馬虎一點,大事就可能塌方一片。”這道理如釘子嵌入木頭,牢牢釘在我的心坎里。 歲月終如泥沙,漸漸埋去了父親強健的腰身,他戴過的那頂褪色的安全帽就放在床頭柜上,靜默地陪伴。每當過年回家,我和父親飯后閑談時,他總會提起那些年在工地上打拼的日子,話語里帶著幾分懷念和自豪。他說,那時候雖然辛苦,但心里踏實,因為每一份工作都關乎著一家人的生計,只有沉穩應對,細心保障,才能使工程安全完工,讓一個個工人能高興和家人團聚。他的眼神里閃爍著堅毅,仿佛在告訴我,無論時代如何變遷,那份沉穩和責任感永遠不會褪色。我靜靜地聽著,心里涌動著對父親的無限敬意。 如今在項目上,我也日漸歷練出幾分父親當年的沉著。一天,塔吊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,瞬間撕裂了工地的平靜。眾人慌亂抬頭,只見塔吊吊臂正失控般微微晃動,吊鉤下懸著的巨大鋼構件,在空中劃出令人心悸的弧線。驚呼四起,工人們如驚鳥般四散奔逃。我深吸一口氣,父親雨中巋然的身影于腦海一閃而過,瞬間平復了我急促的心跳。我迅速打開對講機,聲音竟出乎意料地鎮靜和沉穩:“各班組注意,塔吊區人員立即撤離至安全區域,應急小組啟動預案。”指令清晰落下,我一邊指揮疏散,一邊疾步奔向地面控制室。 汗水無聲淌下,然而父親那“穩當人做穩當事”的囑咐,仿佛化作無形的手,穩穩扶住了我顫抖的指尖。 所幸只是虛驚一場。當一切復歸平靜,我獨立于空曠的工地上,汗水早已浸透后背。環顧四周,鋼筋如林,混凝土的氣息彌漫開來,塔吊重新以沉默之姿刺向青天——鋼筋的森林,混凝土的曠野,它們如此龐然,卻又如此馴服于秩序之下。我摘下安全帽,內襯上父親給我的箴言墨跡猶在。父親,您當年數過的鋼釘,查過的榫卯,連同風雨中那頂舊安全帽,都化作了今日我手中精密的安全數據,它們不再是冰冷數字,而是生命的心跳聲,是您沉甸甸的囑托,在歲月深處沉穩有力地搏動。 夕陽映照著整個體育館,仿佛鍍上了一層金漆。我重新戴上那頂浸滿汗漬的安全帽,帽檐低處,映出眼前鋼骨崢嶸的龐然建筑輪廓——這輪廓正一天天飽滿,如同父親當年挺起的脊梁,亦如大地之上默默隆起、準備承接星光的山巒。 帽檐之下,我的視線緩緩掠過每一根沉默的鋼梁,每一處新澆的混凝土。這遼闊工地的喧囂仿佛沉落下去,耳畔唯余父親那句時常的叮嚀:“要穩當……”字字如鑿,已刻進我生命深處。安全工作需要沉穩、需要冷靜,父親的言傳身教,早已在我心中種下了責任的種子。每當我處理工地上突發的緊急情況時,我總能想起父親那雙布滿老繭的手,以及他那堅定的眼神。那些年父親教會我的不僅是如何穩當地挑起生活的重擔,更是如何在風雨飄搖中保持內心的平靜與堅韌。 如今,我也成為了這鋼筋水泥森林中的守護者,用我的專業知識和沉穩的心態,確保每一項工程都能安全、順利地完成。我知道,這不僅僅是為了我自己的職責,更是為了傳承父親那份對工作的熱愛與責任。 父愛如山,沉穩且厚重。它不僅僅是一種情感的表達,更是一種精神的傳承。在父親的熏陶下,我學會了如何在喧囂的世界中保持內心的寧靜,如何在困難面前保持冷靜與堅韌。這份沉穩與厚重,將伴隨我一生,成為我人生道路上最寶貴的財富。 父親節快到了,希望全天下所有的父親能夠一世平安,快樂常伴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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